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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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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这代表得意对发生过的事并没有彻底遗忘,而像普通人那样会留在皮肤上的伤疤,或许是应激过度的产物,也或许是大脑为了减缓痛苦,而杜绝一切回忆往事的可能。

这样的情况也说不上好。

当天过了饭点,家长领着被狗咬伤的小孩找上门来,我想她不过铁了心索赔,但开门一看,物业、保安、小孩的叔叔舅舅等等,都整齐划一地立在篱笆边上,个个面红耳赤,像是早早拿捏了我把柄的卫队,如今带上证据,蓄谋已久地前来抄家。

门厅挤满了愤怒的大人,我迎合着、道歉着,心底只牵挂客厅里瑟瑟发抖的"恶犬",及从容其伤人的小朋友。直到后者探出头来,自椅背高大的真皮沙发之中。他越过嘈杂、泛滥的庸俗之辈,像风筝离不开牵引的转轮,和我遥遥相望。

我歧视一切盲目长大却不择育的成年人,可我同样知道,包容小孩远比照顾小孩更难。有时我在家里办公,得意坐在另一张书桌前画画,用那种防幼儿误食蜡笔,起先他只不过在白纸上乱划,留下一些颇具后现代主义风格的线条,后来,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照片被征为素材,小孩连篇连张地临摹,不亦乐乎。

我咬着笔盖凑到小孩身边,煞有介事地欣赏了一番,又去看铺在桌上的照片,这其中的每一张,都被蜡笔厚重地涂满标记,无一例外地盖住了其中一位的人脸。

"不是得意!"他嚷道,认真地在某张照片里画上一位火柴小人,紧靠着神色局促的男人,"这个,是得意!"

这张照片被递交给我,他又回头去加工第二张。

"都是得意……季叔叔,只陪得意 ……"

我试图抹去笔迹,仅有一张成功了,看着笑容陷入划痕里的温格,内心震惊不已。

"陪锤子陪!"我指着他大骂:"你这个假货,到底明不明白?你就是个代替!"

小孩不出声了,抬脸望着我,手里紧紧攥着蜡笔。

我抓起笔盒、照片,发疯一样往地上摔,要么朝墙上砸,又把画纸成堆地举起来,几下扯得粉碎,这之后,我指着房门,瞪着小孩,嗓音沙哑地叫他滚蛋。

得意依旧没动,他不大懂这个词语的意思,我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,推到走廊,自己则急匆匆离开,找遍房子的每一处,最终只翻出一张不知落了多少年灰尘的喜帖,正反面都蒙了薄灰,一直未被丢弃的原因不明。

至少,季有心的住处该保存着一副他们结婚时的合影,可那也不能证明我的爱人——我拥有过的爱人,曾乐观到让人嫉妒,在这个世上的大多数时刻,他的状态并不像婚礼上那样,只要在我身旁,我的爱人总是面带微笑、双眼发光。

书房的地板上散落着五花八门的画纸,蜡笔尽数折断了,一根完整的也找不出来。没人敢动手打扫,唯独照片一张不漏地被捡起来,叠好了,放在书桌上最不起眼的地方,整齐又小心。我拿走它们,开车到荒地上抽烟,看日光渐渐衰亡,夜色漫过天际线,星星一颗接着一颗点亮,胶纸在火光里卷曲、褪色,丧失形状。

烧相片的味道很臭,我又抽掉一包烟,才慢慢忘却那些从指尖溜走的、似乎属于夜风的气息。

回家后,小狗和小孩都蹲在食盆边发呆,我把夜宵往餐桌上一放,两只小动物趋之若鹜。给得意剥虾,他捧着脸问我照片呢?我答说藏起来了,在夜里,常有只对主人家相片感兴趣的小偷出没。小孩警觉地舔了舔手指,提议我将照片藏在床底,比如他失而复得的藏品罐就再没有出过意外。

我看着他,后知后觉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温格的模样,只是得意我身边呆得越久,这种执念反而越显单薄了。

不久后,严彬邀请得意回去上班,其实也就让他偶尔来帮帮忙,和同龄人说说话,做点简单活计,而言下之意,是觉得小孩深居简出地不与外人接触,对他的恢复有害无益,我没想太多便答应了。这两口子偏爱他如斯,没干几天就给小孩发奖状,拿回来我一看,竟然盖的阅世公章,是这小店的最佳员工真能给简历添色还是怎么地?

况且小孩根本不干店员那工作,在咖啡馆不过就是玩、闹,洗杯子和洗杯子,不论我那天在与不在办公室,得意都要在回家后拉着我唠嗑——单方面叙事,讲话结结巴巴,用词单调,不成逻辑,还不许有谁插嘴。但凡我透露出一丁点儿打断他、从座位上离开的意向,小孩就要急着伸手,捂住我的嘴巴或眼睛,有时你对小猫小狗这么做,它们确实会呆住不动。

饶是如此,我的顾虑也很快印证了,"段嘉"很快成为他故事里的高频词,我连续听了几天,极不情愿地回想起年轻学生曾找到我家,想探望得意却被赶走的往事;想起在我以为他会轻易放弃,却照样骑着小电驴拐进我家车道的情形。段嘉提着两大箱荔枝,脖子和手臂晒得黝黑,信誓旦旦地说得意肯定爱吃这个,季老师,您一定让他尝尝,我家特产,就这两天上市的。

我盘算着,如果他俩拍过照片,等洗出来了,我也要拿过来统统涂黑,但我家小孩十分乐在其中,每晚睡前都要抓着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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